当卡卡听到那些奇怪的话语不断传来时,她瞪大了双眼。那些声音似乎让那个男子放松了下来,他凝望着远方。
“那个人在说些什么?”
男人转过身面对她。“那些是来自时空中所有维度的列车广播。它们是此时此刻所有宇宙中正在运作的铁路系统发出的广播通知。”
“所有的宇宙?有多少个?”
“谁知道呢?也许有十亿个,也许只有两个。这些广播就是我在这里坚持等待的动力。因为,你知道,在不同的世界里,火车来来去去。我想,或许有一天,会有一列火车出现在轨道上,带我离开。”
“但你要去哪里?”
“我不知道。任何地方。我就可以从现在的生活中逃离。” 他盯着卡卡问道,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?”
她把那本贴满贴纸的日记递给他。但之后,便立刻后悔了。因为现在日记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以至她不敢交出去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坐在那个男子身边,和他一起阅读那本日记。过了一会儿,他指着一幅素描插图——那正是他们所在的火车站,旁边有一条无尽的轨道。
“我们在这里。既在这本日记之内,又在它之外。”
他随手合上日记本,轻轻放在自己的膝上。卡卡伸手去拿那本日记,但男子猛地一把抓起来,用力一抛。日记本轻盈地一摆,随着一尾细小的白色水花,消失在海浪之下。
“拜托,”男子对有些不安和愤怒的卡卡说,“它里面有些内容不宜被解读。它的真正意义还没到能浮出水面的时候。”
“那不是梵文秘笈,也不是梅尔基亚德斯留下的羊皮卷。”
“我们拭目以待。”
卡卡离开站台,飞回钟楼的顶层。男子仍在聆听着无线电中传来的列车广播。夜色慢慢地侵入她的四肢,星光已开始点缀夜空。海面被夜的阴影笼罩,显得比天空更为幽暗。站台上的路灯亮了起来,男子的身影在远处几不可辨。卡卡叹了口气,努力适应着失去日记本的事实。
现在,它躺在海底的某个地方,埋入沙子中,书页随着海流轻轻翻动,等待着有朝一日能重新浮出水面,再次被人翻阅。
那一刻
多年后,他或许还会记得那个漫天风雪的夜晚,他们偎依着坐在中央公园里。心头的暖意怎么也无法驱散四周的寒冷,但在那时,他以为他的热情足以融化一切。
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,是独自一人还是有人相伴,他已记不得了(他其实记得,只是害怕去面对那个事实)。夜幕随着风凄厉的呼啸降临。寒夜料峭。十二月的深冬,利刃般的寒风将空气割裂成细线,街灯被沉甸甸的雪压得微微颤动。连这个平日繁华忙碌的大都会,也仿佛被冰封在冬日中。
如果可以选择,或是有任何可能,我会选择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讲出心里话。如今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,任何的遗憾都显得荒诞而又无意义。
如果在我五岁时,没有在海边见到那座钟楼,也许许多梦想都已成真。
他们一家在度假,都期待着久违的宁静与欢乐。父母领着他来到了一片海滩,这里与赤道上那阳光灿烂的炎热海岸截然不同。这里是大洋北部的一个海岛,气候凉爽,海滩遍布岩石。他的父母是那种疲惫的中产阶级,经历着中年危机,但仍奋力在工作、家庭以及他们擅长的任何领域中挣扎着。不知为何,他们居然选择这个北方海岛作为度假地,倒显得有些与众不同。在他的记忆里,那是夏日的光景。他后来也推断不可能是冬天,海岛的冬日几乎整日被黑夜笼罩,寒风刺骨,绝非度假的季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