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吧,她终于转身对我说,我知道去哪儿了。
去哪儿?
琵琶街。
这次她带路,原路返回到一个缓坡处,我跟着她拐了弯走下缓坡,一抬头,灵谷寺正在眼前。我掏出手机打算买入寺门票,冯絮拦住了我。不用进去,她说。
没买票,我趁机点开了和男友的对话框,四个未接来电。我赶忙问他有什么事,拨电话过去,他又没接,但回了消息过来,他问我能不能借他两万块钱,他说他手边的活钱投到工程里了,现在凑了一些,还差两万。他解释道本来也不想和我开这个口,但手里总还得留一点余钱维持日常生活。我没回复,只看到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,我知道他所谓的“余钱”不会少于两万,但他没法做到消费降级,小到他的日常服饰,大到他常出入的娱乐场所和有意无意在照片一角露出来的酒瓶标签。事实上,他的生活水平是我卯足了劲儿也够不上的,但我总想着离他的生活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
怎么了?冯絮站在台阶下问我。
没什么。我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,很快又低下头。
男朋友?
我点点头。
那你先忙你的,琵琶街就在旁边,我过去看看。
冯絮说完就拐到灵谷寺的侧面去了。我站在寺前屋檐下,查遍了几张银行卡余额,一万都凑不齐。虽然工作了很久,但我并没有存下什么钱,压力大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地买很多东西,好像报复性消费多少能抚慰一点我的焦虑和烦躁,但我从没给男友说过我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好,倒是经常把新买的东西拍照发给他看。男友又连发了几条消息,说这钱要得很急,问我能不能今天就给,他保证一定尽快还,借两万还三万,要不是钱全投在工程里,他也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钱。我看着他买给我的那只包,又想到他上午说要给我买鞋,他发过来的款式图我一一查过,每双都要好几千。沉没成本,我默念道,我飞快给他回了一个好。
我无心再去找什么舍利,只有一遍遍翻着通讯录筛选有可能借给我钱的人。但这事很微妙,关系太远无需考虑,哪儿有平时不联系,一联系就借钱的道理,关系近的,不是在还房贷、车贷,就是还在读书,大家都各自停在了没有闲钱的人生阶段。我慢慢下台阶,冯絮迎面走来,我问她有没有找到舍利,她摇摇头,我问她还找吗,她轻声说不用了。我看着她,她浑身都松快了下来,眉间也不再有拧着的细纹,仿佛肩上卸下了重担。她胳膊挎着的旅行袋没拉上拉链,我拨了拨袋子提醒她拉链开了,她笑着摆手说没关系,我这才发现那袋子轻飘飘的,好像里面什么也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