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种事情我该怎么说呢?”
被这样反问,长谷川也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“那你还会回来吗?”长谷川说,他不想搞得不愉快。
“会回来,家人都在这边,他也是这边乡下的人。”他们在走廊里,更子摘下便当车间必须佩戴的帽子,短发散落遮住耳朵,长舒一口气,“不过不会再见你了。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脸上没有任何悲伤,也没有任何情绪,就像在告诉长谷川一个事实。这样反而让长谷川好受些,至少辉月姬一定是诚实的,仙子也一定是冷酷的。
“今晚再去喝一杯吧。”长谷川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。谁想更子戴上帽子和口罩,说那下班还是老地方见。她今天不用加班,会先去等他。可长谷川紧赶慢赶,还是加了一个多小时班,原因是有人把便当里的配菜装错,需要把那一批便当重新加工。等他赶到居酒屋,婆婆说更子刚走没多久。长谷川独自坐在更子的位置点了杯啤酒喝,跟婆婆聊起来,才听说更子和大谷的关系。婆婆似乎是在安慰他,说他们两个来的时候,只是肩并肩坐着,并没有亲昵的举动。不像更子对长谷川那样亲密,还会把额头靠在长谷川的脖颈上。这样一说,他觉得脖颈刺痛一下,接着感觉到更子额头的余温。
“不过更子是个好人,很适合为人妻。”婆婆说,为长谷川端来一碟腌茄子,“所以才远远跑到东京把自己嫁出去,这是要跟过去的自己诀别。”
这也是冥冥之中,他为何把旅途终点定在东京。除此之外,他还可以去找在长野定居的发小城,还有一直邀请他过去滑雪、住在山形的高中同学小山。他给高崎打电话,说他要去旅行,可以在东京与他见一面。高崎问他是路过东京,然后去别的地方吗?他说不是,只去东京。高崎说一个人旅行来东京多没意思,人多热闹的话还好。东京太热闹了,一个人就会冷清。反过来人少的地方更适合一个人旅行。
他知道就算来东京也不可能见到更子,只是想来做一个了断。
这时店里走进来一个穿着黑风衣的年轻女孩,扎着两个马尾辫,双腿肌肤裸露。
“打扰了,我来坐一会儿喝一杯可以吗?”女孩熟络地跟两个店员打招呼。
“辛苦了,刚下班吗?想坐哪里随便坐。”她坐在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下面,店员递给她一条热毛巾。
“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,平时这个时间早就见不到你了。”店员手拄着桌子跟女孩说话。
“今天运气不好,以为再进最后一家店推销,结果遇到个很难缠的客人。一次性买了十包解酒药,陪他说笑耽误了坐末班车。”可能冻坏了,女孩是店里唯一一个进来没有脱掉外套的人。
“那你不会在大街上站到现在吧,今天应该有零度以下。”
“在熟人店里坐了会儿,结果人家下班了,我又没地方去,就来你们这里了。”
“那你早就该来我们店了。”外国店员热情地说,“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。给你打折。”
“后厨的两个师傅听说你来吃饭,高兴坏了,已经在准备给你做免费的饭菜了。”日本店员说。
“真的吗,那太不好意思了。打扰了。请给我一杯热的乌龙茶吧,冷死了。”女孩仰着下巴笑着说。
长谷川坐在她后面,只能看到背影。女孩进来时他瞥了一眼,十分可爱。可能是觉得女孩无聊,两个店员轮番过来跟她聊天。后厨的两个厨师也会探出头看着女孩笑。
凌晨四点左右,高崎发来信息,说他五点以前就可以来找长谷川。长谷川把店的地址发给他,让他直接过来。他独自坐了一个晚上,没有跟别人说过话。电视在循环播放前一天的新闻,他几乎快把新闻稿背下来了。他叫来服务员,说要点一杯桃子乌龙茶鸡尾酒请女孩。店员笑着答应,做好了鸡尾酒送给女孩。女孩回头朝他笑了,果然是个可爱的女生,看年纪刚过二十岁。
女孩转过去吃了几口薯条,端着酒杯来到长谷川桌前。
“我可以坐这里吗?”女孩指了指座位。“当然可以,请坐吧。”长谷川说。女孩问他是不是在这里坐了一夜。长谷川说是,他为了等朋友下班来找他。他问女孩是做什么工作的,刚才听她和店员的谈话,似乎是在居酒屋推销护肝解酒药。女孩说她就是做这个的,她还是学生,靠这个赚点零花钱。
两个人先是自我介绍,又随便聊了聊自己的工作。得知女孩的老家在金泽,距离长谷川老家不算远,像是老乡见老乡,关系亲近了。女孩主动跟长谷川碰杯,说她正好想喝醉了回家睡觉,自己喝酒又没什么意思。她的性格很外向,善于言谈,难怪可以做推销的工作。长谷川听说她想喝醉回家睡觉,有一种莫名的兴奋。想起婆婆看到烂醉如泥的更子倒在他怀里时跟他说的话,他觉得女孩是在暗示什么。可一瞬间他就清醒了,这里可是东京,女孩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,怎么可能随便暗示才认识几分钟的陌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