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老屋场要走几里陡峭的山路,许久没有人走,路也就大变了样子,藤和刺像两个把守的卫兵,让人先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。王小满硬着头皮往里闯,卫兵们扯着他的头发拉着他的衣服,让他一步一个跟斗,一步一个血痕地前进着。一只硕大的野兔从脚下窜出来,又惊动了不远处蹲窝的野鸡噗的一声飞出去,伴着一声长鸣,着实给了王小满一份惊吓。汗水爬满了后背和前胸,脸上的血痕被汗水浸染着,火辣辣的痛。王小满坐在路旁的高坡上歇息,眺望着崇山峻岭,起伏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。这里的大山不同于他工作的黄泥乡,那里只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矮山低山,说到底还是属于丘陵地区,而这里却是真正的大山,不见人烟,连天空也是狭小的,人更是如蝼蚁般微小。
前边就是老屋场,站在山岭上远远可以望到,十多幢破旧的老屋牛屎堆一样散落在山凹中,大多已倒塌,王小满已分辨出奶奶的老屋,顽强地站立在那里,屋顶上竟然树了一面旗帜,虽褪色变白,仍飘扬在这样一个被废弃的屋场,极像了奶奶生前的性格。
王小满站在山岗上呼喊着黄金英的名字,让这个寂静的山岭之间突然有了人间烟火味。没有回应,但山谷的回声飘荡在他的四周,惊飞了许多山鸟,扑向天空,遮盖住了阳光,风疾疾刮起来,天一下子阴冷。
奶奶的老屋也塌了一个角,被一块油布遮盖住了,这是块新的盖布,说明最近有人来过,王小满长舒了口气。他并不急于进屋,怕吓着了黄金英。屋瓦上铺满了树叶,有松鼠在上面跳来窜去,睁圆着双眼滴溜溜转,似乎在猜测王小满是不是它的敌人。
屋门虚掩着,轻轻推开,竟然没有声响。王小满轻声呼唤着,没见人影,厅堂里被打扫干净,王小满一眼就认出了黄金英的布鞋,那是她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,一般还舍不得穿。有两个小房间,铺着两张床。王小满记得奶奶是住后面较暗的那间,前面的阳光好,是黄金英住,放学回家后她就坐在窗前的小桌子上做作业。结婚后回娘家来,王小满和黄金英也是住在这间房,当时虽然条件不好,但他们都感觉到十分温馨。重拾记忆,王小满有种恍若隔世之感。
屋里没有黄金英,但她的生活气息在,肯定不会走远。
王小满坐在门槛上,想抽一支烟,可他身上没带。太阳从树影中钻出来,差不多偏西了,王小满才感觉肚子饿,想从身边的包里拿出在镇街上买的包子,又放下了。黄金英肯定也没吃中饭,等她一起来吃吧。
无法想象,黄金英是如何在这个废墟中生活。没水没电没一切现代化设施,有的只是破烂的弃物。晚上不怕吗?一个女人,突然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,黄金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