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说:“你过得好吗?”Y的问候把她拉回到了现实。
她仓促间敷衍地回答:“还算过得去。”
Y的声音有点夸张,在电话里戏谑地说:“你长得这么漂亮,在学校品学兼优,‘还算过得去,这是在挤对我们。”她似乎有些窘迫。
Y说:“好几年没见面了,许多同学想见面,一起聚聚吃顿饭,委托我联系。今天晚上,AA制,你一定要来。稍等一会儿,我把时间和地点发在你手机上,不见不散。”她觉得突兀,还在犹豫,Y已挂断了手机。
她心里踌躇不决。她揣测AA制聚会,这顿饭要二三百元。她不仅是因为钱的缘故,虽然手头上紧点,还不至于吝啬到这种地步。她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。
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大学毕业各奔东西,有的下海经商,有的仕途沉浮,有的漂洋出国,每个人都有不同境遇,会有不同的活法。她有些心不在焉,在居室里走来走去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继而又想,几年间各自的生活变得匆忙,聚在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,想起老同学熟悉的脸庞,又有种莫名的感动,被回忆与想象满满地占据。
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,除了激动之外还有点好奇,想起Y的声音,知道这是情义。她犹豫了很长时间,决定去参加聚会。她想,这样也好,免得纠结。
她做好晚饭,给婴儿喂奶,哄他入睡后放在床上,给他盖上一条薄的绒毯,想了想害怕他翻身摔到床下,又细心地在他身边垫个枕头。她走进卫生间,对着镜子扯下扎头发的绳圈,拿起木梳重新梳理头发,从衣柜里翻出那套出门时穿的浅色套装裙。
她白皙的皮肤略微有些暗沉,身材也有了明显变化,稍微梳妆打扮后,人显得精神许多,镜子里出现一张姣好脸庞,她穿上套装裙,仍然很有气质,有种女性成熟的韵味。
她心里琢磨,晚上六点钟在酒店聚会,加上路上时间,总共两个多小时。男人每天下班,就像约定俗成,晚上六点钟前能按时到家,准时得就像列车时刻表。她给男人发了一条短信,安顿好一切,看了眼婴儿,轻轻掩上房门离开家。太阳正在建筑物后隐没。
这是家较为高档的酒店,能看见窗外璀璨的夜色。她走进包房时,人已基本到齐,老同学见面,自然很高兴,瞬间恍如时光倒流。重逢能给人带来欣喜,岁月过滤掉许多杂质,会有某种未知的新奇感觉。
酒菜很快就上来了。酒席上氛围更加热烈,大家兴致很高,互相问候打着招呼,气氛融洽起来。之后话题自然而然转入到了年薪收入、行政级别、住房面积、开什么车……有些故意的,又像是随意的,夹杂着某种炫耀,侃侃而谈。她瞧着昔日同学衣冠楚楚,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神情,心里有些别扭,感到了自惭形秽。
J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他稍微偏矮的个子,已略显发福,饱满的脸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在这桌同学中,他的兴致最高。他酒量不错,不断摆动着手,滔滔不绝,显得趾高气扬,俨然成为这桌上的主角。
她依稀记得在大学的时候,她在班里是出类拔萃的,无论学习和形象上都无可厚非。
大学里环境不错,树木葱郁,绿草如茵,充满青春气息。她喜欢行走在校区树荫下,聆听微风吹来时树叶簌簌的声响,看着琥珀色阳光透过树枝间洒落下来,感悟到心旷神怡和良好的氛围。
她和Y一个寝室,早晨,她们差不多时间起床,她和Y走得最近,经常一起去吃饭、上课、散步,或在图书室逗留。Y身材娇小,长得还算顺眼,有种女孩的娇柔。
从大二第一个学期开始,她嗅到某种暧昧气息,在周围若有若无飘荡。起初只是一种感觉,她和Y意识到有异性的目光在身上逡巡,暗下有双奇特的眼睛窥视着她俩。她对异性的目光和那双奇特的眼睛心生厌烦。
大学里许多同学会尝试恋爱,或明或暗试图体味性与爱情,渴望而又朦胧,充满了浪漫和幻想。当然这和未来与婚姻并非绝对有关,更像是课余的一种游戏,津津有味且乐此不疲。她在这方面反而成为异类。
她心存疑惑,私底下询问Y:“你恋爱了?”Y明白她的意思,既没有承认,也没有辩解。她的猜测还是被证实了。
这天上午,她和Y上完课后,正在食堂吃午饭,骤然下起一场雨,天地顷刻间笼罩在了雨雾里,许多同学猝不及防,在校舍间仓促奔跑躲雨,操场和远处的树木一片烟雨浩渺。少顷,雨雾中一个人影也没有了。雨瓢泼而下,风助雨势越下越大,刮到脸上有些凉意,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。
她和Y下午还有课,食堂到教学楼,有几百米距离,她和Y都没有带伞,在食堂门口焦虑地等待着雨停。正在此时,J穿着雨衣拿着雨伞从雨雾中走来。
两天后,她问Y:“那个男的是J?”她知道Y把雨伞还给了J。Y两手紧攥着衣角,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她,眼睛里盈满期待,神情竟然有些紧张,随后脸颊赧然红了。
她猜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。Y眼睛仍然盯着她,须臾,嘴角扯动了一下,突然脱口而出:“他暗恋的是你。”Y稍侧过脸去,神情由期待变成失落,油然而起嫉妒之意。她大吃一惊,瞬间惊呆了,不安的目光注视着Y,心里像被什么蜇了一下。她不知道是谁会错了意。
过后,她明显觉得荒谬可笑,她根本没有这种想法。她对J的印象是:他在班里是个不务学业的人,每次期末考试几门课不及格,补考后才能过关。当然,她并不是想刻意贬低J,不仅仅是针对J,而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。她不屑于理睬J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