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吱吱,又吱吱,两个人形似乎又被它提醒,它提醒着他们这里停着辆黄河250,还有一个单薄的身影。于是他们来了。灯光形成的暗影之外,他们开始往里走,每走一步,乃喜的心就更加的紧缩了一点。笔此时才知道,它也可以是一把刀。
于是刀子说:这样的时候,就来不及自我介绍了!只要他们靠近,就朝着他们脖子那插进去,不要多一句废话,看准点。看准点!手要稳,清楚了吗?手要稳,清楚了吗?
清楚了吗?
上了个厕所,等久了吧?我知道,爸大喊的这话,不是给站在一旁傻愣着的我听的,是喊给那两人听的。其中一个,正坐在黄河250上用一大串钥匙一把把地试了几次锁呢。我爸对那人喊你你你,你干嘛?那人说这这,像我的车!
你你他娘的放屁!
爸吼完,冲上去。站着那人挨了记掏裆砍脖,捂着肚子倒地蜷缩一团。看爸正犹豫要从哪补几下时,坐着那人跳下摩托,手里亮出把银晃晃的刀。爸慌了,看了眼我,马上转头紧紧盯着那人。
快往里面跑,儿子!喊喊喊,喊人去!爸大喊。
我看见那人冲上前在爸肩膀还是脖子上砍了一刀。我哭了,我撕心裂肺地哭了,我一无是处地哭了。我边跑边哭,眼前尽是黑的,什么也看不见了。跑了几十米,却感觉过了很久,久得像个春夏秋冬。爸粗粗的喘息声还在后面清清楚楚地听得见。
我转过头,看见裤子上都是血的爸,没有躲开那人冷静蓄意发起的又一击。爸背上又中了一刀。我紧得快要咬碎的牙齿缝里发出吱吱的声音,脑子一片空白。
后来的事,我只大概地记得。
我麻木地摸出包里的笔,打开笔套冲了回去。爸看见我跑了回来,他不再闪躲,慌张地对着那男人张开双手扑了过去。我爸狠狠抱住那人死死不放,那人用力挣脱出拿刀那只手,像猫抓一样快地反复扎着爸的后背。我紧张又发疯的左右环顾,围着他们不停地绕。终于看准了,终于看准了,笔对着那人的屁股还是腰子那扎了进去。
后来好像是感觉眼睛一晃,不知道被撞到还是踢到,我们三人都栽倒在地上。脑袋碰到地面时,我恍惚看到路边躺着一辆轮子还在滚动的单车,恍惚看到旁边冲过来一个大人,看到他咬着牙死死地按着拿刀那人的脖子和手。
我还记得,当时的我好像还恍惚地想到,明天就是大同中学入学考,还有我长大了。
按了屏幕,揉揉眼。
乡巴佬好像又瞟了下我。
疲惫不堪,无心打趣。天色微明,香烟抽尽。
冷清的早晨,明媚的一天。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再过七个月,就是高考了,谁也不知道谁的将来会是如何。
两个骑着踏板车的小青年,一把扯走一个扮似上班族女人的挎包,从我身旁疾驰驶过。女人不知所措却还摆出一脸镇定的样子,象征性地追了几步。路边空空的易拉罐被风吹着哐哐地滚,一只流浪猫看到路过的我,装模作样的害怕跑了。夜市的油烟味还未散尽,那些“黄天在上,厚土为证,山河为盟,四海为约”的辛辣话语,似又在耳边回荡。
东边升起的火球,裤包里的手指虎,手上把玩的zippo,还有,手机里下好的《道上靓仔》第三部。这一切,我开始感到厌倦。
现在的我就很疲惫。我就想回家,好好睡一觉。18岁的第一天,往后会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事情发生吗?至少,我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。然而,乃喜,不要为往事而去懊悔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不要为往事而去悲伤,至少今天不要。
好吧,原来如此。
我转身,往回跑。
你别以为我是要去追那两个抢包的杂种!我只是饿了,想想想,想去吃点东西。